
台北鎮日的雨。
腳傷不得移動,最遠的距離即是振興醫院旁的復健傷病院,我撐著傘每日磺溪來來回回,坐在病院裡接受各種物理治療。
此時我看書。這時的書不能太傷感,指涉過多。《越嶺紀》這本書,以敘述記事為主,拿起時稍稍安慰,想說就跟著作者走一趟八通關越嶺,身不得起而心嚮往之,山中的故事本就是我的最愛。但卻在書中幾段動人美麗的描寫,在醫院裡紅了眼眶。
之前推薦給大家兩本有關鹿的作品:《鹿人・手札》和《鹿苑長春》,恰恰《越嶺紀》中我最喜歡的章節也與鹿有關。「美麗的鹿角是山中世界最大的善意與誠意」 (P.133),作者以這一句話開啟布農族人-拉荷阿雷的精彩描寫。
從八通關越嶺東段登山口(花蓮山風),經瓦拉米步道進入佳心開始,全程約一百公里寫成一本255頁的書。以駐在所、營地為骨幹,當然也有縱走地形、氣候、心境的描寫,但最動人的是那看起來像是夾入歷史人文記載,卻以詩歌般優美、小說張力的文脈,使得人物樣貌躍然於紙上。像是:
「正午的高雄川像熟睡的夢境,河道比一百頭並排的水鹿更寬」
「拉荷阿雷不熟系平地世界的月日年,但熟知此時正是水鹿生產期。他想告訴知事先生收到鹿角之時,一頭鹿嬰或許正落地。」
或許我們爬山是為了身強體健、是為了逃避現世,或許我們只貪戀風光明媚、大好展望。我和大多數的人一樣,也許識得某些山頭,也許懂得下載GPX,並且知道等高線的鞍部與稜線,但對於為何叫「多美麗駐在所」全然不知。
我無能力探勘非傳統路線,但也從不覺得傳統路線無聊。那些步道上千萬的故事你都還沒有聽完,你怎麼能說北大武山無趣、聖稜線了無新意?
我無完百之志,但願我每一次的越嶺,都能謙卑以對,低下自己去貼近山的心臟。以額撫地去感謝山的寵愛與包容,謝謝山寬恕我的無知與猖狂,曾以為縮短天數就是一種挑戰,那不過只是年輕罷了。
如作者王威智說的,
「如果山有體溫,這就是大水窟山深秋十月的體溫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