睡在沙發上的小冬,一頭凌亂的長髮。這一個晚上和往常一樣,他說了很多,講到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流淚,馬上喝一大口酒。抱著雙膝,靜靜地看著他說了又說,小冬有時候生氣,大多時候悲傷。破碎式的、跳躍式的,沒有連貫的話語,沒有停斷的說到了半夜,一直禮貌而安靜的上班族的室友,大約是忍不住,表情很不好意思地從房門後探出頭來,說明天一早還要開會,能不能稍微小聲一點。
小冬你喝醉了。而且,說太多話了。
「那妳有聽進去嗎?妳有嗎?嗯?」紅眼框裡都是血絲。
小冬,我沒有聽懂。
我看著小冬抱著枕頭在沙發上沈沈地睡去後,才拿起手機,一打開就是徹口的訊息。
小心翼翼地打開二樓公寓的鐵門,徹口站在門口前,彎著腰脫下白色的帆布鞋。他走進來,站在客廳看著小冬躺在沙發上,曲膝弓著背的睡姿,走過去把原本被扔在腳邊的黑色外套,輕輕蓋在小冬的身上,順手把散落在桌上的啤酒罐拿進去廚房回收。
徹口走進房間後,開了床頭櫃上的燈,坐在床沿,我們對望許久。伸出手摸摸徹口的臉頰,他原本緊繃的表情突然柔軟了起來,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,又深深地吐了一口氣。
「找不到妳的時候,我甚至不知道我在哪裡。」密密的睫毛覆蓋著,他小聲地說。「一個人是迷路,但和妳一起,是get lost.」
這是你現在的心情嗎?我問。
徹口點點頭。「妳喜歡冒險嗎?」
喜歡。如果我是河豚,已經喜歡到要爆炸了。
睜開眼睛,他笑了。
「嘿,我想我知道,妳是我的答案,也是我的終點。但我給過別人承諾,雖然我不知道那承諾還剩下些什麼,或許傷害早在我給出承諾的時候已經造成,但我仍想要履行那承諾。
妳是神諭,這是神諭,當命中註定發生的時候,我就能擁有離心力,那力量是用來讓我掙脫囚禁我的世界,同時也是用來讓摧毀我親手建立的世界。但我要向妳前進。
那意思是,如果妳在黑洞出現,我也會走進去。無論妳是什麼樣子,出現在哪裡,妳就是答案,而我毫無懸念地就會往妳走去。
我無法給妳像小冬那樣明亮的愛,但比起妳,我對愛有信心。我相信的是沒有道理的愛,妳就是沒有道理。也許我可以舉出一千個屬於妳的可愛,喝湯前會吹氣,認真時瞇起眼睛,但那都是附加的,就像是結帳的時候,店員身後一排加價購的物品,有或沒有那些,都不影響我對妳的渴求。
沒有道理,等同找不到原因,而沒有原因,就不會失望,沒有猶豫的餘地,因為無從選擇。這裡只有命運而已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