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所以你們交換了什麼秘密?」
小冬坐在地板上,旁邊的大紙袋裝著森林系學長的背包,歪歪斜斜地靠在土褐色的牆壁上。這學期簽約這間二樓公寓前,房東說想先處理面東的這面牆,台北潮濕多雨,落地窗兩旁的壁癌很嚴重。
如期付了房租,卻晚一個星期搬進來,換來的是可以決定自己房間的顏色。
我說。因為是秘密,所以不能說。這不就是秘密的概念嗎。
「能說出來的,都不是秘密,只是一個存在的事實。」小冬拿著手機對著我的藍芽喇叭,Apocalypse前奏的Bass節奏響起。「你們交換的不過是一個彼此不知道,但已經存在的事實而已,不管是發生過的,或是沒有發生的。」
「你又知道那一定是事實?」我沒好氣地問。
「老天,不就是阿平嗎?」小冬說。
二樓公寓外的樹影透過街燈照進來,老舊的銀色落地窗框住夜。秘密是兩個人知道才叫秘密?三個人知道的事情,還能稱之為秘密嗎?
語調提高,我說。「有點晚了,你該走了。」
手叼著煙沒有點燃的小冬,沿著牆壁躺了下來,一隻手臂撐在腦後,另外一隻手臂擱在眼睛上,一進門被扔在腳下的黑色的外套,被街燈淡淡的黃光照著,籠罩的影子像一隻受傷的小狗。濃密的空氣讓人無法呼吸,打開落地窗我走到陽台。
「聖誕節時,系辦聚餐我們都醉了,徹口比我清醒一點,叫了計程車。我一下車就在路上吐了,他只好下車攙扶我。一定要趁醉的時候說。我告訴我自己。」小冬在地板上緩緩地說。「然後徹口跟我說,現在沒辦法。」
現在沒辦法?
徹口告訴小冬,現在沒辦法,因為阿平還在等他。
「所以阿平是誰?」靠著陽台,雙手交叉在胸前,我問小冬。
小冬站起身,走到陽台。點燃那根菸。
「他對誰都一樣。妳聽我說,不要走。」小冬拉著我的手腕。「他對誰都一樣,他用那個故事保護他自己,他可以選擇不要,但他要。他沒有辦法選擇不要,因為他都想要。妳懂嗎?妳懂嗎?」
我不懂。
「我怎麼會不知道,我怎麼會看不出來,我怎麼會不知道他是多麼想要妳。我是這麼想要保護妳,我只想要保護妳,我知道那剛開始會是什麼感覺,像是宇宙中兩顆撞擊的行星,那麼微乎極微的機率,那麼燦爛。會狂喜、會震驚、會以為要開始走運。」
小冬哭了起來,他抱著我,抖動的肩膀,像是一隻在大雨的森林裡迷路,發抖的小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