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就算那會違背他真正的心意嗎？」我停下旋轉，看著徹口。
「我覺得是這樣。」徹口打開杯蓋，喝了一口濃茶。茶香瀰漫在空氣裡，有一種溫暖親密的錯覺。「小冬一遇到需要心的判斷，就會逃避。也許履行他者對他的期待，滿足他者藉以得到肯定自我的存在，對小冬來說比較簡單也說不定，他有這樣的傾向。」
我撐著下巴，腦子裡有一隻鷹張著翅膀，從遙遠的天際，乘著氣流正在滑翔。但是鷹飛得太高，影子很小，快要抓到一些什麼，但那些，最終還是跟著鷹飛遠了。現在就像是突然從夢境裡醒來，僵硬的，不安的感覺。
「你想當小冬嗎？」
「有時候真的會想噢，但我沒辦法。」他微微揚起頭，閉上眼睛。「因為我不是這麼害怕孤獨的人，我是需要孤獨的。」
「就像人造衛星。」我說。
「就像人造衛星。」他點頭，重複了一次。
「但妳知道人造衛星，是會相撞的嗎？」他說。
我驚訝地望著徹口，他把手背在後腦勺，很舒服地靠在椅子上往後仰著。好像正曬著初夏午後的陽光似地，周圍蒸發著，下過大雨，地面緩緩升起的淡淡霧氣。
「2009年，美國銥衛星公司的銥星 33 號，以及俄羅斯太空部隊的宇宙 2251 衛星，2月10日在西伯利亞上空789公里處，發生了高速碰撞。當然每一顆衛星都有屬於自己的軌道，依照被設定的速度繞著地球運行，正常情況下，兩顆正常運行的衛星相撞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，幾乎是可以被忽略的。」
「人造衛星2551其實已經役滿了，照理說應該要墜入大氣層，由地球回收。是一顆死亡的衛星。有趣的是，俄羅斯不知道為什麼失去對它的控制，所以只好讓2551繼續繞著軌道運行。而銥星33號設計的當初，就沒有配備機動系統，所以美國也沒有能力控制33號。」
視線無法聚焦，任由眼淚衝出眼眶。徹口正在摧毀我的信仰。
「於是擁有自我意識的2551和33號，相撞之後，把彼此變成碎片。那不是村上春樹小說上寫的，所謂『兩顆衛星的軌道碰巧的重疊時，我們就像這樣見面了。或許心可以互相接觸。但那只不過是短暫的瞬間。』，如此而已。」
「不是這麼簡單。它們在軌道重疊的瞬間，高速的撞擊，在宇宙中，把彼此碎裂成千千萬萬。一部分的碎片或許奔向地球燃燒，但絕大部分飛散到其他的軌道，威脅了其他衛星的安全。」
聽到這裡，忍不住掩面哭泣了起來。為什麼非要是這樣的結局不可？為什麼非要連相遇都要這麼的孤獨？就算從未對彼此索求些什麼，就算如此節制。我們已經很節制了啊。
徹口維持他的姿勢，動也沒有動，甚至連呼吸的起伏都失去了。他仍緊閉著雙眼，但淚流過臉頰，沒有停止。
山女孩Kit 