徹口坐在對面，淡淡的抬起頭來看著我們兩個。
「我還好，不用考慮我。」
小冬用手遮著嘴巴，用唇語說：（他胖了。）
我笑出來。躲在螢幕後用唇語回他。
我 ：（你怎麼知道？）
小冬：（他自己說的。）
小冬：（他說他都胖在肚子。）小冬指指自己的肚子。
「不要私下討論我。」
徹口猛然地站起身，大步的往門外走去。小冬一臉懊惱嘟嚷著說：「唉唷，他生氣了。」便拿起桌上的菸和打火機放進口袋，也快步跟著走出去。
獨自坐在空無一人的研究室，悠哉地繼續滑著宜蘭美食的圖片。過了快半小時，徹口才走回來。
「小冬呢？」抬頭問他。
「準備抽菸的時候被其他系的人叫走了，說一起去吃火鍋，要我們不用等他。」徹口無奈地嘆了一口氣，手上開始整理東西。
「我送妳回家吧，今天終於可以不用整個台北市繞來繞去了。」
隔天沒有課，結束了打工便沿著富錦街走著。今天迎來入冬最濕冷的寒流，街上過了八點，所有的店都關了，街道上的燈光冷冷清清，剛好是讓人喜歡的悠閒氛圍。路上都是下班的人、快走步維持的餓著肚子趕回家的速度，臉上充滿疲憊，被冷風榨乾的模樣。
小冬拉長了影子，站在街口等待，和他約了時間，拿向打工前輩借的背包給他。前輩是森林系畢業又是登山社的，什麼樣大大小小的裝備都有，小冬個子和徹口差了一截，徹口的包沒辦法借他，恰好前輩也是170公分左右，身材、背長都差不多。
「靠！Gregroy的！好帥喔——！」小冬把60L的包包東翻西翻，不住口的稱讚。
「前輩說三天兩夜根本不需要這麼大的包包，又不是要去縱走。」
「我有很多東西要帶啊，而且我可以幫妳背。」
「嘖嘖，你幫我背？搞不好最後是我幫你背咧….」雙手插在胸前，看著小冬冷笑。
一起穿過富錦公園走往公車站，他語氣故作輕鬆地開口。
「昨天徹口載妳回家啊？你們聊些什麼？」
「他沒有生你的氣，你不用擔心。你是要問這個吧？」
搔搔頭，小冬不好意思地解釋昨天跟著徹口跑出去，原本是要跟他好好道歉，結果講到一半就被別系的朋友強拉走了。
「妳不覺得他生起氣來很可怕嗎？」小冬一面演出徹口面無表情的樣子，一面假裝打哆嗦。
愣了一下，我把雙手插在口袋，緊閉著嘴埋進外套的領子裡。小冬為什麼會覺得徹口生氣可怕？聽著他走在我前面，哼著不成調的旋律，就像綜藝節目裡帶著抗噪耳機唱歌的人，感覺上是把兩個感官分離一樣。哼著輕快的歌，表情卻很凝重，有一種違和的失衡感。
「你很奇怪。」接下來，我說了一句現在想起來有點唐突的話。
「他怎麼樣我都不會覺得可怕。」想了一下，接著說。「你太在意徹口了。」
「真的吼—」小冬說。我注意到他腳步微妙地停頓一下。他突然把外套「唰」一聲猛然的打開，像是要把冷風全灌進去身體裡似的。「馬的我真沒用。」
剎那間，那隻曾經來過的鷹，突然飛進來。飛進我腦子裡。我看到了。那隻鷹寬長的翅膀，全身深褐色的羽毛，翅膀上的大羽毛指叉長而且上翹。牠就在眼前低空滑行，甚至可以看見牠灰黑色的嘴喙。
我眼睛垂著，盯著老鷹的翅膀，盯著小冬地上的影子，停下了腳步。牠乘著氣流，長聲鳴叫。飛過眼前時，眼神銳利地直視我。
「我想問你，你還在努力嗎？」我低聲問。老鷹要我問。
小冬轉頭看看我，人行道上的路燈從他身後照過來，逆光。我瞇著眼睛，太亮了，看不見他的臉。
「什麼？」
「我說，你之前說，你正在努力，努力喜歡上我，努力在心裡只有我一個人。我問你，你還在努力嗎？」
「妳在說什麼？我聽不懂。」
「好，我換個方式問，」我對焦那黑洞般地影子說。「你不用努力，就喜歡的人。你不用努力，就佔據你的心的人。」
我抬起頭問他：「那個人是誰？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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